餐桌上映有来自不同方向的多重影子。勺子与餐盘间的剐蹭声此起彼伏,好似耳畔边的潮汐。
有人仿佛置身于喧哗之外,不紧不慢将眼前无味的食物送到口中,反复咀嚼。
面前坐着两个穿着日式校服的女生,她们一边互相聊漫无边际的话题,一边把饭菜挂在嘴边。
“呐,那个你看了吗,那个牌子的大衣,季度流行款,好好看的。”
“诶,我最近买了一支口红。那个大衣,样式超养眼,但好贵。是不是得找别人借钱了,或者花呗?”
两人说着无意义的内容,无所谓地挥霍手里的时间。
她们对面坐着一个齐下颚短发的女生,这名女生的穿着与她们一样,但眼睛却散发不同于那两人的亮栗色光芒。
女生专心进食,不去参与两人的话题,只是有时被问到会去附和几句过去。
明明三人是同行的,可尽是另外两人聊嗨而把这女生搁在一边,让两人有点不好意思。于是,她们虽聊着自己的话题,但不忘带上女生一起。
“嗯?左知弦,最近有看中什么东西吗?我觉得那家的手机壳画的水彩好可爱。”
被问到的左知弦停止手上动作,咽下饭菜,说:“想买的啊……怪物猎人世界预购,明年就解呃----”
左知弦说话忽然停下,闷哼一声后她继续低头吃饭,脸上多了一层阴霾。
刚才左知弦谈起自己的想法时,其中一个女生十分困扰的看着左知弦,嘴唇上的动作好像是欲言又止。旁边另一个女生要识趣一些,她轻咳一声后私底下扯了下那女生的衣袖。那女生回过神来强行把表情给扭回去。
一股尴尬的气氛遍布周围,就连之前那两个人滔滔不绝的活跃气氛也荡然无存。
左知弦自然是察觉到三人间忽然急转直下的异样,也知道刚才两人的细小动作。尽管她们已经让伤害最小化,但左知弦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直到就餐结束,两个女生打算重新开始话题。可一见到眼前有个不合群的人在,怎么也无法顺利开启。也许大可把左知弦给无视掉,但她们并没有这样做。
两人和左知弦是同班同学,平日里本就不熟悉。仅有着说过几句话的关联罢了。她们是艺术节期间才熟络点,因为两人发现左知弦和她们一样有对JK文化的兴趣。
一旦来了共同话题,距离也随之拉近。按理说应该是这样,看实际上并没有。
三人渐渐相处久了后便发现,左知弦虽然和她们有共同的兴趣,可左知弦正在热爱的是“游戏”而非JK。着眼点的不同使得谈话无法顺利接通,尴尬的冰点无限靠近。
三人走出食堂后相互告别。左知弦朝着回宿舍的两人相反的方向。因为特殊原因左知弦不像其他学校住普通的学生宿舍,而是住教师公寓。
住宿环境的不同也使得左知弦在课余时间与同学交流的甚少,不了解班上的东西太多。
久而久之就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,好在这边的公寓只有她一个人住,不断水电还有热水器。总归来说算是微妙的平衡了。
回去的路上左知弦想着吃饭时发生的事情,不禁对自己不识时务的行为感到惭愧,提醒自己不能再犯。
“下次,注意点吧。”
左知弦低声喃喃。左右看看结伴同行的人们,不乏有男男女女一起,还打情骂趣。有点儿想起前些天叶弦介绍的新人,安晓鹏。
至今不解的是为什么叶弦会如此看好这个吊车尾。
----他的文字里拥有别人未曾有过的东西。
叶弦是这样说的。可左知弦看过他的文章,根本就不像叶弦说的那样。连最基本的要表达什么都说不清楚,怎么就会有高度的评价?
左知弦踢开路边的小石子,不悦的心情显而易见。她进了教师公寓找到自己的房间。每次她进去时都在想,这房间对某些学校来说就像是天堂般的存在吧。
打开门便见到一张双层床,上铺堆满了棉絮等大的杂物。右手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,而电视柜上接的有一台PS4。阳台边上的书桌放有正在充电的Switch,书架里按理说应该大部分都是书籍,这里则全是清一色的蓝色塑料硬盒,封面均印有“only PS4”或者“PS4”。
仿佛走进了游戏店铺,有些人见到左知弦的房间后都这样评论道。
左知弦一下子软瘫到床上,想着接下来是睡觉还是打游戏。她望向电视机还有充电的Switch,随后把目光移向刚拿出来的手机,翻开微博顺便浏览浏览网页。
这时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信息,来自未备注的陌生号码:
【我想请你帮个忙,听叶弦说你是一个人住教师公寓,能不能让我一个朋友暂时住你那呢?----安晓鹏】
提供住宿……左知弦倒是不用担心床位不够,把上铺的棉絮移到衣柜里,其他的再整理整理,是可以空出床位来。
但问题是,左知弦与安晓鹏也就认识三天。更关键的在于……
左知弦食指指甲敲击着手机边框,考量着这个事情,总觉得发展得太快。住进来的人是不是麻烦人物,算另一回事。
她把手机屏幕朝下盖在床铺,手指揉揉眼角。
或许是该拒绝,用自己的率直去告诉安晓鹏一些事情,这无关于道德和信任,只是简单的流程问题。
左知弦翻身侧躺,手伏在手机上。忽然手机持续振动,左知弦看了号码后马上接通:
“干嘛打电话?安晓鹏。”
“感觉要打电话跟你讲下这件事。”
“难道你那朋友还有什么好说的?我才不----”
“她发烧了,很严重。现在在医务室,到时候住你那里还请麻烦照顾好她。”
左知弦这时候咬了咬嘴唇,想着要怎么回答安晓鹏。
“左知弦?”
“在听呢……”
“这些请求,没问题吧?”
在这里左知弦听得出来安晓鹏对于这件事情抱有不确定,毕竟也只是认识三天。但左知弦有种感觉,三天可说明不了一些东西。
而且,左知弦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去拒绝安晓鹏。
不过……
“那你下午还在医务室吧,我当面跟你说。”
一说完左知弦就挂了电话,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给甩床上,自己揪起被子的一角埋头进去。
——三天,有什么是时间说明不了的?
低喃着,左知弦也就自嘲是“不坦率的人”,之后再无心思想这些事,逐渐进入梦乡。
◇ ◇ ◇
空气中有淡淡的紫罗兰花香。原来是窗台上栽种一盆品相不错的紫罗兰花,外边的清风轻轻拂动它的香气飘至室内。
一位长发齐腰且发色乌黑亮丽的“女生”用手遮住脸上的微笑,“她”站在紫罗兰花的面前,身后的太阳向外延伸。
“她”问对面坐在椅子上打游戏机的姑娘:
——你叫什么名字?
姑娘将游戏机放到大腿上,停止了操作,回答“她”:
——左知弦。你呢?
“她”卷动着自己的鬓发,走到姑娘面前弯下腰说:
——希瑞。
这时两人四目相对,也没有再说更多的话。姑娘仍旧没有放下游戏机,“她”没放下微笑。
空气中伴有紫罗兰淡淡的花香。
夕阳染红窗台边的一切,使屋内变得昏暗。远方学生们回家时的嬉闹声传进这里,寂静得到一份缓解。
两人还是静静地看着对方。其中显而易见的,“她”没有说出真名,而姑娘不愿意去多搭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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